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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相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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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相(七)

“初一,鎮子北邊的山上我聽街坊說有許多無主的青梅樹,你要不要隨我去摘一些回來。”

一大早,尉遲笙替小福滿餵好熱羊乳,見初一也起來了,就提議今日去山上采一些青梅子來煮酒。

前幾日又收到靖國傳來的書信,尉遲笙也不知道如今兩人的平靜生活還能有多久。

他喜歡同她在小鎮子上的日子,平淡卻知足,若是可以,他希望永遠能陪她在這裏住下去,但是他也知道這是奢望。

但即便不能永遠在這裏生活,那也可以留下一些只屬於他們兩個得記憶。

因著今日要上山,尉遲笙換了套灰色的胡裝,發髻也高高束了起來,很是精神,“走吧,去早一些,等下多采些,還可以拿到集市上,給你換一些胭脂水粉。”

初一忙摸向自己素面朝天的臉頰,嗔道:“你這是嫌棄我醜?”

尉遲笙捏著下巴,佯裝仔細地打量了起來,“本來還沒覺得,你這麽一說,似乎比之從前,是醜了些。”

“尉遲笙。”初一頓時破功,“好你個尉遲笙,我沒嫌你窮,你竟然嫌我醜,你給我等著,看我不撕爛你的嘴。”

“叫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來。”

尉遲笙笑笑,自然而然地甩身躲開,初一跟上,剛快要勾著尉遲笙的臂膀,卻一把被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。

尉遲笙眼眸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似的,他一手握住初一的腰,一首撥開初一右頰的發絲,以極低極沈極啞的嗓音說:“你在我眼裏,永遠是最美的,從前是,以後也是,往後餘生全都是,便是你老的只剩下滿臉的皺紋,在我眼裏也是最美的老太太。”

這算是情話嗎?

從來沒有人對初一說過這樣的情話,她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,就當她猶豫著要不要先站起身來的時候,尉遲笙的吻珍而重之地貼在了她的唇上,蜻蜓點水一般立馬又收了回去。

然後立馬偏開頭,歉意道:“對不起,我沒忍住。”

他這般害羞的樣子,讓初一忍不住大笑,“笙哥哥,你這個樣子,我會以為你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的。”

初一才不信,皇子出生的尉遲笙,在這之前沒有過女人,雖說如此,但一想到他之前同別人有過肌膚之親,又突然笑不出來了,它豎起眉毛,突然不悅地道:“你裝什麽純情,都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女子了。”

尉遲笙被她一前一後的轉變,搞得有些懵楞,想了半天,才反應慢慢地道:“小初一,如今我才信了,你是真的因為喜歡我,才想嫁給我。”

“你醋了。”

初一哼道:“誰吃醋了瞎說!”

尉遲笙也不再逗她,笑著走過去,牽起她的手,兩人並排著走在薄霧還未散開的山谷裏,他們身後是靜謐的鄉村小路,這條路空曠的只有他們兩個人,連一只鳥雀也也未曾停留,似乎怕打擾他們此時此刻的溫馨。

“笙哥哥,你真願意在這裏陪我一輩子嗎?”

“願意啊。”

“可那你不是不能當皇子了。”

“我不稀罕。”傻姑娘,不能當皇子,還可以當南詔王啊。

“那你不是不能三妻四妾了?”

“這個怎麽說?”尉遲笙步子稍頓,定定看她,眼中溫良居多,卻依然難掩慍色。

難不成她以為時至今日,她的心裏還能容得下旁人嗎?

初一卻全然沒有註意到他眉眼間的變化,繼續道:“你想啊,你現在這麽窮,哪個姑娘願意給你當妾啊。”

尉遲笙聽了越發生氣,他開始抽出牽著初一得手,甩臉子道:“小初一,你說的對,我看我還是得多賺些銀子,將來多納兩房妹妹來陪你,也省得你成日裏就知道氣我。”

初一被他這麽一生氣,也弄得莫名其妙,但轉念一笑,自以為懂了了,“好了,好了,我不嫌你窮,不嫌棄你窮。”

初一伸手去拉他得手指,被甩開。

尉遲笙心道,這是窮的問題嗎,她竟然質疑他一有錢就會找別的女人

初一不知道到底那裏惹到了他,遂幹脆告饒道:“笙哥哥,那你告訴我,我到底哪裏生氣了,好不好”

這一次,尉遲笙沒有甩開她的手,卻也沒有回握回去,但一路上還是陰著一張臉。

一直到兩人從山上度過了一個上午,采摘了滿滿的一竹簍梅子,又將半數梅子到集市上換了錢銀,買了今日要用的豬骨何蘿蔔,尉遲笙似乎都興致奄奄。

這一晚,初一燉了蘿蔔豬骨湯,尉遲笙也是沒有用多少,反倒是將初一給吃撐了。

因為積食的原因,初一這一夜睡得不踏實,半夜又醒過來,就想著去隔壁房間看一下福滿,沒想到卻發現院門口的柿子樹下,影影綽綽一個白衣服的人埋著什麽東西。

“笙哥哥,你大半夜不睡覺,在這裏幹什麽,怪瘆人的。”

尉遲笙看了她一眼,見她穿得嚴實便沒說什麽,繼續用挖出來的泥土覆蓋埋了一半的黑陶罐子。

初一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他今早說的青梅酒了,於是勸道:“夜晚寒涼,你何不明日再來。”

“睡不著。”尉遲笙隨意答道。

初一把提著的油燈晃道尉遲笙面前,見他往日的溫潤不負存在,一副倔強委屈的模樣,突然忍俊不禁,“笙哥哥,這都一天了,你到底在生什麽氣,還能氣這麽久?”

尉遲笙笙停下手中動作,看看擡眸,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初一,像是怕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,一字一句問道:“你愛我嗎?”

初一啼笑皆非,鬧了半天,竟是為了這事憋悶氣呢。

“笙哥哥,這話說的,初一不喜歡你,為何又決定嫁給你?”

“我是問你愛我嗎?”尉遲笙倔強地道。

“愛啊。”初一忍住笑道。

“認真些回答我。”尉遲笙倏然從地上起身,她逼近初一,初一被逼退至柿子樹上,卻又聽他神經兮兮地道:“你告訴我,你嫁給我是因為愛我,而不是因為我對你好,而不是因為我對你比尉遲弘好,告訴我!!”

如果說初一先才還覺得尉遲笙莫名其妙,如今可算是找到關節所在了,她聽不得尉遲弘的事情,實際上,兩人之間的相處,也盡量避免提到這個人,都可以不提起,以免對方心裏膈應。

如今可以避免的話題,被赤裸裸地提了出來,還被這般逼問。

初一眼眶紅了又紅,她緊靠在樹幹上,急促著呼吸道:“尉遲笙,你能不能別提他?從今往後我們能不能別提他?”

尉遲笙卻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告饒,繼續逼而迫之,“為何你心裏要求他只能有你一個,卻不介意我有三妻四妾,初一,在你心裏,你最愛的那個人,始終是他,是不是?”

這一回,初一聽清楚了,他是在為白日裏的玩笑話發神經呢。

其實,初一明白的,尉遲笙不管表面表現的多不介意她跟過尉遲笙這一段,不管他表現得多喜歡福滿,但實際情況就是,在他之前,她的的確確深愛過一個男人,還為這個男人生過一個孩子。

不論如何,這都是無法改變得事實。

也終將是他們兩個會芥蒂一輩子的事實。

初一只是沒想到,這一天來得這麽早,但也許早一點也是好的。

一切還沒開始不是嗎,總比兩人成婚後才發覺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來的好。

“尉遲笙,這些日子,還有在遠山的日子,多謝你的照顧,但是,我們分開吧,以後各自安好。”初一任由眼淚打濕她的面頰,卻始終面無表情地道,“不做夫妻,也可以做兄妹,若是你兄妹也不想做,那我們就當陌生人好了。”

若是你兄妹也不想做,那我們就當陌生人好了。

尉遲笙原本只是想確認自己在初一心中的位置,如今在初一這番言論下,徹底清醒了,他死命地抱住初一,連連低聲告饒。

“對不起,我不該提他,我從今往後都不提他,我錯了,我真的錯了。”

“你不要再說和我劃清界限的話了,好不好,我不能沒有你。”

“初一,我是真的愛你,你別拋下我好不好。”

“再給我一次機會,好不好?”

這一晚,尉遲笙在柿子樹下,摟著初一的肩膀,說了許多,又是懺悔,又是剖白,又是保證。

初一最終還是沒敵過他的溫柔攻勢,再一次答了個好字,心道也許他只是太愛她了,才會如此患得患失。

愛一個人便是如此的,不是麽。

以往的她也是如此。

一想到這裏,初一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大的問題,尉遲笙之於她,一如她曾經之於尉遲弘,都是那般喜怒哀樂皆系在別人身上,而她對於尉遲笙則全然是無所謂的態度。

這對尉遲笙其實大為不公平。

但經歷過這麽多事情,她已經做不到再如曾經對尉遲弘那樣,來愛一個人了,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

也許尉遲笙更值得能給他同樣反饋的人。

也許真到了那一天,她還是可以像如今這般轉身離開。

只是如今,他是喜歡他的,想和他在一起的,她想。

這一晚過後,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昨日的事情,但尉遲笙感覺得出,初一待她得態度有了些微的說不上來的變化。

但日子,總歸要過下去,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初一操心,一如一家子的餐食,需要給福滿做的衣裳,以及精打細算著家裏的日常化用。

倒也沒有許多時間想那些事情。

尉遲弘也是說到說到,再也不曾提過尉遲弘,也的確是不敢提。

因為那天晚上,他豁出去的試探,初一的答案,初一的表情,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,他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資本,他完全就是一個可以隨時舍棄的人,如果可以,她甚至可以和他成為毫無相幹的陌生人。

他承認,論心狠,他輸得一塌糊塗。

但,即便如此,他還是做不到放棄她。

甚至都不敢想象,再一次失去她的日子,會有多麽絕望。她是他的光,照耀在他灰暗人生的一束光,若是光沒有了他的人生就再沒有幸福可言。

他不能失去她,一如世間草木不能失去陽光。

這一日,尉遲弘早早地關了書畫鋪子,想回到租來得院子裏陪福滿,近日來因為陪得少了,福滿都不愛鬧他了,於是他比平常早打烊了半個時辰,只為多陪他一會兒,好叫他別給他甩臉子。

沒想到一推開宅門,卻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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